無欲則剛♥

神隱(三)

　　神社的大門是關起來的，一起來就知道，神社只有山神大人在而已。

　　有一部分的時間神明大人不是躺在地板，就是趴在桌上，似乎很累，但確定的是祂並沒有在睡覺。就算起來了，也不太跟我說話，只是靜靜地從神社中有個佔著整面牆的櫃子，拿出一本又一本的書給我，陪在旁邊跟著我一起看著這些年代很久遠的藏書。

　　雖然表情一樣木然，但祂在翻書時不知為何，有著很悲傷的情緒流露出來。還好還有念高中，基本的古文還是會，但遇到太艱澀的地方，神明大人似乎都知道，漫不經心的為我講解著。

　　在這裡感覺不到餓，也感覺不太到累，醒著的時間就是看書，累了就睡覺，但似乎睡不久，知道時間的唯一方式只有從神明大人口中得出這是第幾夜。在前幾天，我們幾乎是沒有對談的。

　　這些書記載了神社、山神大人及信仰著祂的村莊的故事。從書裡得知山神大人名字為天荒，且不吃小孩，神隱只是因為某些祂無法告知我的原因。當祂看到進山且合適的小孩，這些小孩一定都是未成年女孩，會將女孩帶到自己的神社陪自己。直到這些女孩死去後，在把她們埋在山裡的某些地方，跟著自己接受奉養。

　　但我感覺不到被帶走的小孩們的靈魂，這裡就只有山神大人。

　　我所在的村莊在以前是最大的村莊，只有這裡有供奉天荒大人的巫女。巫女會繼承著前代的些許記憶或能力，直到有巫女時，就不再有人祭儀式，但巫女的繼任往往伴隨著時間上的落差，必須要等到前一代巫女死亡，村莊下一位女嬰出生，經過測試才能確認是不是巫女轉世。

　　而不管是人祭時期，還是巫女輪迴時代，或是神隱時代來臨，奉神的人貢壽命都不長，或是下場都不太好，不是被主司人祭的暴徒淫姦而死，就是在花樣年華時因各種病痛死亡。而就算是天荒大人有意神隱的對象，也會因為肉體無法長時間承受神界空間，導致加速死亡。到最後因為潮流關係，跟著天荒大人漸漸被人們遺忘，而天荒大人也改變自己的作法，隱居到深山，不再過度接觸人類世界。

　　只將自己的名烙印在書上，作為存於這世間的證據。

　　這裡的時間一天似乎很長，也很少感到疲憊。在我看到巫女繼任的故事時，天荒大人淡淡地說我就是那位巫女，已經幾百年沒有轉世，祂以為我不會再出現了，在書裡雖然沒記載，但感覺得出來天荒大人是很喜歡巫女的。

　　但不包括我。

　　「我跟妳的前世可是很好的。」天荒大人抽走了書，很隨興地將頭枕在我的大腿上，經過幾天相處，知道天荒大人個性跟我認知的神明大人不一樣，是有著七情六慾，且富有好奇心、有點調皮的山神。

　　因此從這段話可以知道，在巫女的轉世時，對祂來講就是一段戀情結束又開始。

　　「對我來說，妳是稻荷大人派下來懲罰我的。」天荒大人淡淡地說著，一隻手撫在我的臉上，「在我眼裡妳都長得一樣，但每次的出現，妳都不記得我。」　祂這樣說，聲音有些波動，手顫抖著，沒有放下來。

　　從天荒大人口中得知，天荒大人原名不叫天荒，是屬於稻荷神管轄的小神祇，以前屬於武神。在捲入一次天神大戰因為波及到人界，被稻荷神抹去名字，改名荒，意為荒蕪；奪走伴侶，並降格為人。懲罰在波及地看照，直到祂伴侶的回憶起過往並願意跟隨著她，懲罰才會結束。

　　而祂的伴侶站在對立的那方，擔任巫女的工作，祭祀著祂也畏懼著祂，在歷代巫女要離世前，破碎的靈魂並沒有回憶起被塵封的回憶，祂就這樣一直等著，等上千年。

　　但對於巫女身世的前身，似乎也就是我的前身，天荒大人並沒有多做解釋。

　　「這是第十一夜。」天荒大人的聲音沒有起伏，我知道天荒大人很難過，但再一天，我就可以回去家人身邊了。

　　最後一天我們沒有交談，祂就這樣將頭枕在我的腿上，手壓在眼睛上，我看不見祂的表情。

　　現在的心情很複雜，對於天荒大人是敬畏又覺得心疼想留下來，另一方面又覺得我是救了大家的英雄，想趕快回村莊，糾結的思緒隨著天荒大人的聲音強迫結束。

　　「第十二夜，我得讓妳離開了。」天荒大人拿起祂的扇子站了起來，背對著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