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欲則剛♥

你可以不讀書，但你要有能不讀書的本錢

　　這句話，是我在一間國小當小六生最後一堂的導讀（其實我都在廢話）送給他們的。當時講的不清不楚，又是第一次碰上畢業班，很多思緒都沒辦法完全的整理好送給那一班。恰好這番話可以送給很多人，在閒暇時整理一番決定把它弄得更完整，並把我當時有些遺漏掉的都補上去，想一想就發表出來了。

　　教學超過半年來，都會省思自己的教學是否恰當，卻一直覺得我的教學方法一直都很奇妙…….都是走反向教學法。舉例來說，長輩或是老師都會說回去要念書、不要出去玩、不要亂吃零食……之類的，我自己在課輔班除了會喊叫他們寫功課外，都是走反向的方法－作業不想寫隨便你，自己跟家長交代，妳爸媽說可以不寫我就讓你不寫；偷抄答案你家的事，我不會檢查你偷抄完的工作，抄錯了自己摸摸鼻子自己跟家人解釋，考試考不好就怪你自己。或是吃零食喝冰品不吃正餐，講完那個東西多傷身還不聽，就不要吃壞肚子或被家長念，不要五年後在那邊嫌自己長不高，十年後在那邊怪自己好肥又不運動，五十年後在醫院洗腎。我也不太會要求學生功課寫完就是念書，當然評量要先追到上課進度，剩下時間就自己做自己的事。　　

　　我記得我的班的學生跟我說「你是一個很奇怪的老師，會聊天，會跟學生玩，還不會要求我們念書，害我們覺得不念會很奇怪。」我也因為會跟學生玩會跟學生聊天被家長關切了好多次，但覺得師生關係為什麼要這麼遠？至少小朋有在我的班還滿開心的，這樣不是很好嗎？

　　會說這種話的學生通常都有自主學習的習慣，比起被爸媽逼著念書，也許在國中小成績很好，但是對念書這件事早已失去了興趣，反而在班上排名前面的學生家長多數是不太逼迫念書的，時間到了就是自己複習，自己有自己的規劃，也很有自己的想法。我是覺得小孩子逼急了沒用，什麼都做好好只讓他讀書，也只學會讀書，不如讓他做更多其他事情，選擇過後自然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我會有這種奇妙的教學模式要先說說我家，應該要歸功於我爸。我爸跟我媽的教育模式基本上是相反的，例如說小時候我媽要我們念書，我爸傾向於身體健康最重要，書念不完就算了，該睡覺要睡覺；媽媽表示小孩出去玩很危險，爸爸則是小孩就是要玩到瘋受傷了也是他的事，哭完了下次就知道怎麼玩才不會受傷；我媽要求我們要多交朋友廣結善緣，爸爸念說朋友合的來最重要，交一堆朋友記名字很麻煩；我媽交待上學不要跟同學吵架，我爸是說如果被打打回去打輸不要回來哭，真的打不贏就想辦法用別種方式贏的更徹底一點；媽媽教導說講話要婉轉一點，爸爸則是不喜歡就是直接說白，婉轉是講給誰聽？我媽是念騎車拜託慢慢騎（我跟我弟根本飆車族來著），我爸則說沒出車禍都沒事，不要去撞到人就好……

　　在幼稚園到低年級把我家小孩養成自主學習－自己整理書包、自己調鬧鐘、連絡簿自己拿出來不然不簽、功課寫完自己拿出來還要自己檢查錯太多不理你，被老師罵你的事，書是自己念的，起床也是自己的事，字寫醜看不懂你自己的事（我媽會念就是了，念到心底發寒），上課東西沒帶還是你自己的事。臉是自己的，睡過頭、功課沒帶或考試考不好丟了面子是自己丟臉不是家長丟臉，小孩子的工作就是念書，父母的工作就是負責養小孩養到大，既然是工作，那就做好它，出了社會不會有人幫。吃飯時間只能看新聞（現在好很多了，但也過了看卡通的年紀），要隨時關心一下時事一起討論什麼是對什麼是錯，考試考好了也不太會獎勵我們，講聲還不錯再加油，頂多全家吃個外食。國小建立金錢觀，國中除了生活所需品剩下自己要處理，不想念也是小孩的事，但要告訴爸媽我們以後可以拿什麼換飯吃。高中就視我們為成年，除了金錢援助外，基本上除了關心以後大學念什麼科系，剩下就是獨立個體，顯然跟現在大部分家長教育不太一樣。

　　在最後一堂的導讀，沒有故事，開頭不是好笑的趣事。我踏進去的第一句話就是「誰會害怕上國中的？」，太棒了，沒有人舉手。接下來第二句話全班舉手舉了超過一半－

　　「那，誰討厭念書？」

　　不意外，我也不太喜歡「念書」，聳了肩放下包包我對學生們說今天是最後一堂，我們先講嚴肅一點點的話題好不好？

　　出乎意外的，那班學生原本在前幾次相處都頗活潑，難得那天願意靜下來聽我廢話（後面真的是一堆廢話）。真的有點緊張，在前幾次的導讀後我就一直思索最後一堂我能送給他們什麼，最後就決定送給他們－

　　「你可以不讀書」，我頓了一下，我看見全班跟他們班導都很訝異的抬起頭來，「但你要有能不讀書的本錢。」我笑了。

　　學生大概是覺得我這老師很怪異吧？我記得我導讀的第二堂就有學生跑來跟我說老師你跟其他老師不一樣耶！

　　對不起我就是那很詭異超詭異無敵詭異的詭異老師。

　　他們班導也停下動作狐疑的看我，說實在那時候我感到有一點點心跳加快，有種說錯話會被他們老師瞪到死的感覺……

　　「你可以不讀書，但你要有能不讀書的本錢。」我把話重複了一遍，讓他們確信今天的主題就是這個沒有聽錯，確定全班都看著我，我就直接切入正題。

　　「如果你今天，有其他的專長，例如你畫畫非常的厲害，或是你很會發明東西，或很會修車、很會做餐點、體育很強可以當上國手代表國家出國比賽得名，或是很多很多你可以靠一技之長養活自己的技能。要不然就是你爸媽你家祖先超級富有，願意留遺產給妳並不愁你吃喝，可以過上一輩子不用上班，也不用擔心萬一有了各種意外就沒錢的龐大財產，這筆錢也不會被人騙走，保證足夠你可以養活自己一輩子。那，你可以不用讀書。」

　　全場都靜默了，連他們老師也是盯著我看（當下覺得好可怕）。

　　「如果都沒這些技能，爸媽的錢也不夠你吃上一輩子，那認命一點，就讀書吧！台灣的制度就是這樣，等到高中才能選職校，但你們離高中還有三年，頗為漫長但又很短的的三年，也是步入讀書最辛苦的三年。可以成績不好，但不要都不讀書，至少要持續學習，成績要保持一定水準，至少要學到不會被騙、當店員數學金錢不會算錯，至少計算機也別按錯，或是當個服務生菜單的國字也要會看會念寫的出來，連星巴克的員工都還要會寫客人的姓氏，連當個工人也要學怎麼搬鋼條最省力你們知道嗎？你能不讀書不學習嗎？」

　　學生全都看我，看了看時間，我離他們最後一堂導讀的下課只剩三十分。

　　以為當個服務生很簡單嗎？除了背菜單被招呼用語，端盤子、出菜順序、站姿、笑容、化妝技巧……等等，全部都要學習，連服務生都還要小心不能被奧客氣到中風，能不學習嗎？

　　「也許你們未來的課綱或是學習制度會改變（還真的改了，今年國一生升大學改為考一次），在這之下我們就是沿著這個教育制度走，不管是你們，還是我們已經是老師的人，全部都要跟著你們一起學習再學習。」

　　我看到有人拿出本子在筆記，覺得很欣慰。

　　「約兩年半後的各位就是等著人生的第一次大考 ，三年後的各位這時已經是高中生，真的很快，去年的這時候我才剛踏出校園，兩年前的現在我連上台講話都覺得害怕，跟你們一樣大時在班上一天講話大概沒現在五分鐘講的多。但在這天，卻已經有超過六十位小朋友要叫我老師，時間真的很快。」小孩子們臉上露出一抹有點苦澀的微笑，一週後他們就要畢業了，感覺最快的就是這個時間了。

　　「今年會考將近３３％的學生英文／數學是超慘的那種，拿你們班舉例就是三個人有一個人英文或數學慘不忍睹；國語也將近快２０％的學生大概連理解都有問題，不要覺得很好笑」他們一直在笑，覺得很不可思議，「我舉例給你們聽，這是我在上班時一個小學三年級的學生作文，題目是我要感謝的人，有一小段是這樣子的：我要感謝我的奶奶，因為他會幫我用東西，所以我要感謝他，感謝他幫我用東西，謝謝奶奶都會幫我用東西，覺得很感謝。」

　　下面笑成一團，不可置信。

　　「我相信你們平常都會閱讀課外書（他們早自修老師會要求他們看課外書），但覺得作文很難對不對？」學生們點頭。

　　「我記得有個作家說過－真正國文好的人，不是他閱讀了海量的書，也不是他背了多少古文詩典，而是他能寫出一篇文章。那就代表寫文章是一件很難的事」慢慢的我把主題帶到另一個重點，教他們在國中時怎麼準備功課。

　　「有空時就寫點什麼東西，日記也好，抄一段喜歡的話也好，或是寫點散文小說或新詩，在未來作文會很好用，記得多看多寫多讀，在之後對你們非常的有用。」之後的主題等以後有機會再談。

　　是阿，我不是很喜歡念書，但除了唸書外我什麼都不會；成績掉下來被笑很丟臉，只好繼續念書去換取那份榮譽。出了社會不管想不想都是得想辦法要會，忘記了就重新學，沒有人可以救，只能自己學，學習怎麼跟家長吵架不會氣到中風，學習怎麼教，怎麼講，怎麼站在台上，怎麼跟所有人拉近距離……

　　「你可以不讀書，但你要有能不讀書的本錢」我就是沒本錢，所以我站在學生前面，也許之後走的不會再是補教業，我還是得讀書，還是得繼續學習。

　　所以我也把這句話送給我自己。